云翥在外头尚未尽兴,唯恐他要带自己回去,警惕道:“徒儿很好,师父回罢。”
陆玄峥心头发涩,却只是将手中小巧的錾花双环食盒交与他:“来时做的绿萼香饼,要记得吃。”
云翥接过,摩挲着上头的缠枝牡丹纹,忽地仰面对陆玄峥勾了勾唇:“徒儿三百岁生辰时,会回飞霙崖的。”
陆玄峥受宠若惊,终是克制不住心头意动,将寤寐思服的人拥入怀中,贴着他的颈窝隐忍道:“好,师父在家里……等着乖崽。”
——
旦日夜里,云翥便提着陆玄峥送的食盒去掌门院前寻元飒了。
不知为何,他总有所预感,觉得元飒一定在此处。
事实亦如斯,云翥借花献佛,将食盒递过去,大言不惭道:“这个给你,我亲手做的。”
男人露出的半张脸倒是清俊,他凝视着云翥这一看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模样,默然捧过了那食盒。
云翥觉得以小狐狸的模样寄宿在孟如妧那处究非长久之计,他更想将元飒拐出去,遂道:“我想去各派游历一番,你明日便同我一道走罢。”
小狐狸压根没意识到这样颐指气使并非追求者应有的态度,只觉自己委实是顶顶真诚顶顶机智,那赌约断然胜券在握。
——
小狐狸挥挥爪子作别依依不舍的小少女,化了人形跟着元飒堂而皇之地出了拾宇门。
除却拾宇门外,各派并无严苛的规矩,小狐狸天真纯稚,无论人身抑或原形皆畅通无阻,他从未掩饰自己是消迢城门下的身份,却仍丝毫无损于各派上下对他的喜爱。
鼎竞派掌门甚或捻着花白长髯笑道:“未料消迢城那孬地……竟也能长出你这样的好苗。”
……
铁面男人全程任劳任怨地伺候着小狐狸,渴了给摘果子,日晒雨淋给撑伞,脏了袍服给洗,不高兴了给哄。
云翥挂着那赌约,故而有兴致时便将各派男弟子送的礼物转赠与元飒,无兴致时……便冷着脸将人一脚踢开。
他始终未见过元飒铁面下的右脸,也未听过元飒开口说话。
数月复又匆匆,云翥觉得已是“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之时,遂一面搛起元飒剥好的虾仁,一面自以为郑重其事道:“要不要做我道侣?”
男人剥虾的手一顿,而后倏然起身走了出去。
云翥:“?”
男人回来得很快,濯净的手上还沾着几滴水珠。
他在云翥身前“砰”一声跪下,仰视着他沉声道:“我心慕于你,云翥,我当然愿意同你结为道侣……我求之不得。”
云翥骇了一跳,一则不知道侣为何会有下跪一说,二则元飒的声音……着实是粗哑非常。
仿佛正经由砂纸打磨一般。
绵软的九尾不安地动了动,小狐狸轻咳一声,故作为难:“可掌门传信要你不日便回倒砯峰,拾宇门规矩森严……”
男人忙道:“无碍,我……”
“我想到了!”
云翥毛茸茸的耳朵“咻”地翘起来,他弯着眼睛凑近男人耳侧,嗓音甜丝丝道:“我们悄悄地……不教人发现,好不好?”
男人耳根教云翥吐息间的甜香染得红透,他僵硬地偏过头,喉结滚了滚,哑声道:“好。”
下一瞬,他吻住了云翥。
铁面贴在脸上有些冰凉,可元飒双唇却灼热。云翥被动地接纳肆虐的唇舌,只觉这个吻如此漫长,吻得云翥脱力地从软椅上滑落,随即被更紧地困在元飒双臂间恣肆掠夺。
男人抬手顺着云翥垂顺的发尾一路向上,轻轻捏了下小狐狸的耳尖。
云翥登时颤了颤,唇齿间泄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娇气又勾人。
一声便教人色授魂与,男人吻得愈发深入,直至云翥湿热的软舌被吮得发麻,呼吸不畅的泪水溢出眼尾,男人方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一吻。
——
三月间,云翥佩着元飒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弟子玉牌,明目张胆地住进了元飒院中。
二人始终维持着不为人知的关系,云翥渐渐觉察出元飒仿佛十分沉迷于接吻,掌门院外的黄桷树上、陆玄峥曾藏身的假山石内、扑流萤的池塘边……倒砯峰每个犄角旮旯都有过暧昧交织的气息、牢牢钳住软腰的双臂、水光潋滟的双唇。
云翥只觉元飒吻自己时总带着股亡命之徒的狠劲,未到濒临窒息便不肯分离,铁面下男人眸色沉沉,如同苦行一生后得见神只的狂热信徒。
这一日云翥晨起披衣时,袪裼不慎勾在书案旁的暗钉上,惟闻“刺啦”一声,满绣杂宝花纹便被扯开一道豁口。
云翥蹙眉,草草穿好后欲待问
元飒是否有补救之法,然一推开隔壁门扇,便见男人正以水净面,摘下的铁面搁在手边。
男人闻声下意识抬头,彼时云翥终是瞧清了他右脸真容。
那瘢痕面积并不大,然色泽浅得泛白、形状扭曲、皮肉虬结、微微隆起,表面新生的肌肤仍有些不规则的纹理。
确然十分可怖。
思及元飒嘶哑的嗓音,云翥大致猜测得到他应是曾受过烧伤,以致容貌半毁、不良于言。
男人怔忪地望着乍然入内的云翥,片刻后连脸也顾不得擦干,手忙脚乱地扯了铁面戴上,不安道:“方才……”
“我什么也没瞧见。”云翥倏然道。
他背过身去,男人只瞧得见那红彤彤的九尾。
云翥已将破损的衣袍抛诸脑后,一壁向外去,一壁轻声道:“往后……往后你要戴好了哦。”
男人慌乱无措地立在云翥身后,瞧着他身影一转后消失于视线之中。
小狐狸……还是被他吓到了。
他这样的丑陋狰狞,本该时时刻刻藏好了才是,究竟还奢望什么呢。
即便云翥当面露出惧怕抑或嫌恶之色,且立即终止那个予他恩赐的赌约,亦是理当如此。
不是未曾想过拿刀剜掉这疤痕,或许……或许瞧着反而会比现在好些,可这想法又随即被否决,因心知绝无可能而否决。
铁面与皮肤间还隔着净面后湿润的水,难免教人感到不适,可他恍若毫无所觉,只是木然立于原地,颓唐而自厌。
——
可云翥往人心口捅上一刀后转头便忘了,没几日又兴致盎然道自己要回飞霙崖一趟,带元飒见见自己的师父。
男人喜出望外,可旋即整个人又紧张起来:“师父他老人家可有什么喜好或忌讳?”
云翥摆摆手:“我师父无甚讲究,而且他不是老人家,他年纪还很小呢,和你差不多罢。”
男人这才想起,消迢城城主陆玄峥不过才弱冠之年。
元飒的确与陆玄峥同岁,可……
他出神一般喃喃道:“这样啊。”
——
云翥自告奋勇要御剑带着元飒回去,男人神色复杂,委婉道:“会很累,还是我来罢。”
小狐狸打定主意便不会更改,一脸成竹在胸:“安心,摔不了。”
“……”
摔倒是没摔,只是……
原本至多三日的脚程,云翥生生费了一个月。
三百岁生辰当日,离飞霙崖尚有一小段距离。
云翥本便是随心所欲的性子,眼见是赶不及了,干脆令元飒寻了附近客栈住下。
姮娥半露扶疏影。
男人披着满身月色清霜,手中捧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轻手轻脚搁到桌上,凑近推了推床上昏昏欲睡的少年:“乖宝宝,起来吃了面再睡,好不好?”
云翥迷迷瞪瞪的,被这喑哑刺耳的嗓音惊了一跳,男人显然也猛地意识到了,连忙闭口不言,只用气音轻轻道:“不怕不怕。”
云翥懒得动,就势滚进元飒怀里,耍赖般眯着眼含糊道:“不想吃……”
男人极力放柔音调:“生辰吃面是好兆头,我喂你,就吃一点好不好?”
云翥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男人便托着他膝弯将人抱起来,坐下后让云翥坐在自己腿上,搛了面小心翼翼喂他吃下,好在这面筋道弹滑、汤汁鲜美,才哄得云翥好歹进了半碗。
——
睡得太早的结果便是更阑之时云翥已毫无睡意,他身子有些发僵,在元飒怀中略动了动,却不料男人立时便醒了,目光炯炯仿若从未入眠。
云翥睡觉时本就闹腾,衣衽早已大敞,内里春色尽收眼底。
元飒倾身吻过来时,云翥只以为这仍是如往常一般再寻常不过的深吻。
可薄唇已被蹂躏得微微红肿时,元飒的唇渐渐下移到了少年修长细嫩的颈项,烙铁般的灼热温度令云翥情不自禁地微栗了下。
男人稍顿,抬眼望着云翥,眸底幽深如墨。
云翥耳尖不自在地动了动,抿着唇问:“会痛吗?”
男人下颌绷紧如见到猎物时蓄势待发的猛兽,时疾时徐地粗喘着:“我轻一些。”
——
元飒双唇含住腿心抬头的伞尖时,云翥睫羽瑟瑟,喉间不由发出一声婴啼般的呜咽。
细白十指霎时攥紧身下被褥,架在元飒肩上的腿随着他吞吐吮吸的动作如同被抛上万仞云巅而无着力点,唯有胯间埋首的人成了仅剩的支撑。
元飒伸舌舔舐着棱头小孔,舌尖一次次戳刺着,仿若试图以唇舌将那小孔顶得松软敞开,云翥早已泪水涟涟,分明受不住刺激,又自相矛盾般将那白玉伞往元飒喉管中送去。
男人上颚被塞得有些刺痛,却毫不退避,反倒愈发卖力取悦那膏脂般的一根,直至含得那处极度湿滑后,云翥终是撑不住到了极致,放肆轻喘着将乳白液体悉数灌入元飒口中。
男人急不可耐地吞咽着,掌心抚上云翥不盈一握的窄腰,房中的木樨甜香益发浓烈,令他恍惚间生出酩酊至死的错觉。
炙热大掌缓缓搓揉着极度敏感的后腰,云翥本处于极乐余韵之中,丝毫抚触都会令他情动不已,况乎如此缠绵的掌控……他在那双臂膀间颤着腰欲躲,可整个人都在元飒怀中,又能躲到何处?
云翥的九尾在御剑时便被收了起来,元飒右手寸寸朝下,途经饱满挺翘的雪臀时,却在花穴之上一点摸到了……
一小团柔软的毛球。
这一下令云翥反应分外剧烈,他猛地抬胯以令那团毛球脱离元飒的桎梏。
男人亦有片晌微愕,继而反应过来云翥并不能完全收起尾巴,不得不留下这一小团,并掩在重重衣衫之下。
他眼中熊熊烈火几乎化作实质,俯身含着云翥喉结便一抬胯撞进了尾巴下那道隐秘的入口。
云翥只觉被凶兽叼住了命门,偏偏元飒手准确无误地再度握住了那团小毛球,指尖灵活地揉弄起来。
云翥只觉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了,泪滴好似骤雨般无休止地频频滑落,被吻得充血的唇瓣无助地微张,随着男人凶狠的顶弄而无声颤着。
耸动的孽根浸在甬道内的汩汩清液中,碰出响亮的水声与撞击声,身下的小狐狸委实可怜极了,眼泪落不尽,花蜜也淌不迭,像颗熟透了之后一碰就出水的甜果。
“胀……好胀,呜……元飒……”
男人身形一滞,而后一面愈发疯狂地深捣着,一面道:“我字浔沧,宝宝唤我浔沧……”
“啊嗯……浔、浔沧……”
情潮汹涌,云翥眼神湿润又涣散,红着鼻尖啜泣着低吟。
……
天际的月好似也蒙上了美人颊边的晕红,红月纵靡丽,竟不及美人情致楚楚,引人沉沦。
不知经了多少次,伞尖已连极清澈的水液也弹不出了,最后一番极致来临时,男人将云翥翻过身去背对自己,一面释放,一面含住了那团他把玩了一夜的尾巴球。
云翥的哭哑蓦地拉长,双腿按捺不住地抬起又落下,又被男人扣住足踝,肆意舔吮那团软蓬蓬的绒毛。
云翥冷雪似的肌肤早已红得厉害,浑身都是恣肆过的激烈痕迹,在元飒改舔舐为轻轻咬住小尾巴时,终是抵挡不住,黏糊糊地低鸣一声后便昏了过去。
——
弱云狼藉,晚来风起,天外老蟾高挂,皎皎寒光照水。
陆玄峥从云翥生辰的前一个月便开始布置,消迢城一反常态地开始张灯结彩,每个小狐狸灯笼都是陆玄峥亲手扎的。
为了乖崽崽的生辰礼,陆玄峥不知研究了多少菜式,裁了多少崭新的锦袍,纵然生辰前一日仍不见云翥归来,可他仍自顾自张罗了一整桌筵席,都是云翥喜欢吃的。
飞霙崖没有天明,可仍有漏刻以知时辰,亥初三刻时,有弟子踯躅着请示道:“城主,饭食还要热吗?”
陆玄峥闭了闭眼,固执道:“热。”
弟子唤人入内,将杯盘一一端去庖厨,临去时不禁回望了眼桌边独坐的男人。
孤清之气缭绕在他周身,陆玄峥面色惨白得仿佛濒死之人。
子初三刻,云翥的生辰唯余最后一点时间,先前那弟子已然不敢入内,瞧着那茕茕幽独的身影,破天荒觉得陆玄峥有些可悲。
是了,已然无望却仍痴痴等待之人,自然可悲。
餐食再度冷透,桌边原本挺拔的孤影竟似有几分痛苦寥落的佝偻。
子正了。
小狐狸并未如约而至。
——
生辰过后第一日,云翥浑身如经历一场鏖战般酸痛至极,根本动弹不得,更不必说御剑而行了。
这下小狐狸终于乖乖变作原形,惨兮兮地趴在男人肩头,由他御剑向飞霙崖而去。
教师父空欢喜一场的云翥丝毫内疚也无,自然而然地一路入内,推开陆玄峥房门脆生生喊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陆玄峥还维持着昨夜的姿势坐在桌旁,闻声有些不可置信,艰难地偏头瞧去,便见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视线中。
他焦急欲起身,却因僵坐一昼夜而一时难以实现,云翥忙止住:“师父坐着便好。”
他向身后唤道:“进来罢。”
而后陆玄峥便瞧见云翥身后出现了一个半遮铁面的高颀男人,而自家宝贝崽仿若早已习惯般挽起那人手臂,笑吟吟道:“师父,这是徒儿的道侣,元飒。”
陆玄峥脑中“嗡”一声,周遭喧嚣似乎顷刻间远去又猛然卷土重来,吵得他双耳与额角烦躁难当。
目光从二人交叠的臂膀移开,陆玄峥急于寻找一个落点,是以又瞧见了云翥裸露的颈项与一半锁骨上密密麻麻的齿印与吻痕。
一瞬间陆玄峥觉得双目如同时刺入无数利刃,痛极了,痛得他几乎难以维系喘息与心跳。
此刻他如何还能不知,昨夜他独自等着小狐狸归家时
,元飒正勾缠着云翥翻云覆雨,享尽欢娱。
“先歇息罢……”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肝肠寸断、失魂落魄,如漂浮于无垠虚空。
“有什么话,往后再说。”
——
在消迢城待了数日,陆玄峥始终闭门不见,一来二去云翥也懒得搭理他,转而掐指算了算,同小蜻蜓的赌约已然届期了。
元飒最近举止也似有异,从前虽也缠人,可近日尤甚,双目几乎无时无刻不定在云翥身上,夜里云翥偶尔苏醒,便瞧见元飒睁着眼望向自己,眼神倒似羼杂着几分凄凉。
可云翥只觉得这道侣也不过如此,还不如糕点能讨自己欢心,也不如听人鼓瑟吹笙得趣。
是故某夜元飒端了水来给云翥濯足时,云翥便开门见山道:“元飒,我们还是解除道侣关系罢。”
蹲在云翥身前的男人陡然一僵,生硬道:“小狐狸,我忽然、忽然记起师父传我归山,我先回去一趟,我……”
“你哪来的师父。”
冷肃的声音倏地插进来,陆玄峥手持两捆卷轴,毫不迟疑地展开其一面向房中。
赫然是一张陌生男子的画像。
陆玄峥抬手指了指右下角一行字,漠然道:“拾宇门第三十二任掌门首徒,元飒。”
当下他又展开余下那卷,指着上头熟悉的面孔一字一顿道——
“拾宇门第三十一任掌门首徒,温、浔、沧。”
云翥:“……?”
他委实云里雾里:“可前任掌门首徒不是现任掌门吗?”
“是,”陆玄峥淡声道,“现任掌门之位本应由温浔沧来坐,然他拜师不久便因不慎深陷烈火而毁容失声,如何能再做拾宇山众弟子的楷模?他师父便另认了旁人,并将他送去闭关养伤,与软禁无异。后来他师父羽化,他却早已习惯了闭关修炼,连拾宇门中弟子也少有人识得他。”
“可少有人并不意味着无人。乖崽,只是你从未留意探询过,才教他蒙在鼓里,以假身份勾引哄骗于你。”
云翥沉默半晌,方问脚边的人:“我师父说的可属实?你并非元飒,而是温浔沧?”
其实云翥心中已有计较,毕竟那夜男人曾亲口说自己字浔沧,无疑便是此刻最确凿有力的佐证。
“是。”
温浔沧嘶哑地吐出肯定的答复,而后急忙道:“但我可以……”
“那我这赌约岂非输了?”
云翥听了他的回答,也顾不得温浔沧的辩解,有些苦恼地轻锁眉心。
未出口的话便如此一股脑地被噎回了喉咙里,不上不下,教人无所适从。
——
得知温浔沧身份后,云翥本便少之又少的惭怍心即刻消弭殆尽。
“既然你并非元飒,那便更同我无甚瓜葛了,”小狐狸坐在镜前,看也不看温浔沧,随口打发道,“你当回拾宇门了。”
陆玄峥在他身后给他束发,动作极轻,生怕扯痛了他,师徒两个连余光都未分与温浔沧。
便纵抛却自己的心思不提,陆玄峥也是一万个瞧不上温浔沧——一个毁容破声的也敢恬不知耻地染指云翥,简直其心可诛。
温浔沧禁不住想问云翥究竟是否对自己有过真心,可又生怕他说出什么更决绝的言语。
他喉头一阵阵泛着苦涩,最终却什么也未再问,只是黯然离去。
——
可倒砯峰中等候他的,早已不是昔日尚算无冤无仇的同门。
掌门坐于审判阁高台之上,望着底下中央空地立着的温浔沧,质问道:“师兄,消迢城陆玄峥言你不顾门规,以元飒之名引诱他那小徒弟与你厮混,可当真?”
“真。”
“再问师兄,数月前我派元飒下山前往东渠取物,然他至今未归,昨日尸身却于山脚巨石下发现,早已腐朽不堪……他是否命丧你手?”
“是。”
“既如此,便依门规首条与次条,判温浔沧受七十二刑鞭,逐出拾宇门!”
——
淋漓鲜血染过阶边草木,温浔沧勉力挪出了倒砯峰界域,抖着手自怀中拿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木雕小赤狐。
这是他自云翥生辰那日便开始偷偷雕的,他早知那赌约,也不奢求云翥回心转意,不过是勉强作为一点微不足道的筹码,盼云翥能稍稍念一点他的好。
小狐狸眉眼弯弯,惟妙惟肖,温浔沧眷恋地凝睇着,随即低头,撕心裂肺地咳出一股又一股鲜血。
——
花月多情,摇碎半窗清影。
云翥揉了揉要断的腰,恼羞成怒地踹了陆玄峥一脚,却又扯动了腰腹,痛得泪花都冒了出来。
陆玄峥忙揽住奓毛的小狐狸,温柔地亲亲他泪盈盈的双目:“乖崽别气,是我不好,下次我慢些。”
云翥怎会信他,毫不留情地把人推开,自个儿披上外袍蹬了靴子便要往外走。
陆玄峥忙要跟上,可云
翥凶巴巴回头,斩钉截铁道:“我要出去走走,不许跟来。”
陆玄峥无可奈何,只得嘱咐道:“那你扶着腰……慢点!”
——
云翥寻了间空置的干净屋子,倚在牖前思索着如何甩脱陆玄峥,与他分房而居,一抬眼却见外头多了道黑影。
云翥以为是陆玄峥,便拧眉反感道:“不是说别跟来吗!”
“……是我。”
乍听这粗哑的嗓音,云翥愣了愣,试探道:“元、不,温……”
温什么来着?
“温浔沧。”
云翥百无聊赖:“你来做甚?”
“小狐狸,你留下我罢,好不好?我什么也不求,只是想看着你、照顾你……你什么也不需要做,不必爱我,不必予我好脸色……只求你别不要我。”
露湿清夜,唯有寒蛩声细,凄音忍听。
良久后,房中人方傲娇地开了金口。
——“那你要记得戴好铁面哦。”
(全文完)